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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遇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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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遇險

◎你有種就殺了我!◎

離開旬陽城那日, 天空飄起了細雪,永嘉回身望向客棧的方向,眼中的諸般情愫翻湧不息, 可卻在轉身的剎那盡數沈入了黑暗, 所有的光芒都已寂滅, 沈入了最深的海裏。

今後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。

出城的路上遇到了大批逃亡的百姓,皆是拖家帶口, 扶老攜幼, 拖著笨重的家當, 形容十分狼狽淒惶。

永嘉坐於馬上看到路上憧憧黑影,心頭似壓了巨石, 沈重地喘不過氣來。

“裴度, 你說旬陽城能守得住嗎?”

見此情形, 裴度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,他從前未曾來過邊關, 更不知戰爭的殘酷,見到百姓流離失所,心中亦是百感交集。

但他不懂軍事, 更不知旬陽城的兵力布防, 自是回答不了永嘉的問題。

永嘉本也沒指望從他口中得到答案, 她很多時候都在想當初和親的人是自己,是不是這場戰爭就不會發生。

愈是這樣想, 她便愈發難過。

“殿下,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,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, 不必自責。”裴度見她神色, 便知她是想起了和親之事, 畢竟陳國公主協助皎月郡主逃婚之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,倘不是因為此事自責,她也不會答應下嫁程戈。

出城數十裏後,沿途房屋盡毀,田園荒蕪,道旁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屍體,顯然不久前才經歷過一場戰爭。

蔣凡立時警醒,勒緊韁繩回身道:“這裏不安全,請殿下即可扮作流民混跡於百姓之中。”

這一路行來,他們衣衫華貴早已引得流民側目,倘不是有健碩的隨從相護怕是早被流民哄搶一空。

永嘉知他說得有理便尋了處僻靜的地方換了流民的裝扮,雖是粗布麻衣但她天生好相貌,舉止也不似尋常人,旁人其實一眼便能瞧出不同來,但這樣總比招搖過市要安全許多。

想了想,她又俯身摸了一把灰抹在臉上,讓膚色瞧著蠟黃些。

“殿下,好了嗎?”茅屋外響起了裴度的催促聲,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焦急。

永嘉不敢耽擱,快步走出茅屋。

裴度來不及解釋,拉住永嘉的手腕便跑,邊跑邊道:“吐谷渾的軍隊打來了,我們走不了,必須得盡快回城裏……”

路上盡是逃難的百姓,蜂擁著朝旬陽城的方向逃去。

然而吐谷渾的鐵騎很快就追了上來,無論男女老幼,他們見人就砍,哭喊聲震天,不過轉瞬間便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。

流民瘋狂逃竄,擠在人群中的永嘉在混亂中與裴度等人走散,她驚慌地呼喊著裴度的名字,卻被流民推搡著倒在了道旁的溝渠裏,身上被人毫不留情地踐踏,耳畔充斥著驚恐的嘶喊聲。

永嘉掙紮著從溝渠中爬起,剛剛站起身又被人推搡著,重又跌倒在地,眼前是紛亂逃竄的百姓,鮮血飛濺,她的眼前是一片紅色,天地陷入了陰霾之中。

前所未有的絕望將她掩埋,她眼睜睜看著吐谷渾的鐵騎朝著自己奔來,高高揚起的馬蹄帶起漫天煙塵,她在渾身火燒油煎般的劇痛糾纏中昏死過去。

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人塞入了一輛擁擠的馬車裏,車內空間不大,卻擠了八九個人,皆是年輕女人,雖然個個蓬頭垢面,但樣貌皆生得清秀。

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,艱難地站起身掀開車簾,一眼瞧見外面隨行的吐谷渾士兵嚇得重重跌坐回去。

腦海中瞬間轉過萬千不好的念頭,她甚至想到了死。

她心中告訴自己此時未到絕境,指甲狠狠掐在掌心,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。

擡眼打量周遭,車內八人,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女子未曾哭泣,甚至比她還要冷靜,她正透過車簾的罅隙觀察著外面,不知是在看些什麽。

女子身量修長,衣著雖樸素但料子卻是上乘,雖看不見容顏,只一個背影瞧著也是動人模樣。

恰在她打量之時女子回過頭來,她一眼望見女子挺鼻櫻唇,初看只覺尋常樣貌,待她蛾眉輕顰,便似一幅生動的水墨畫,讓人禁不住心神搖曳。

若在往日她定是忍不住誇上幾句,而此刻唯餘擔憂,為她也為自己。

相比於她二人的冷靜,其他幾人好不到哪裏去,一路上哭鬧不止,尋死覓活皆有之,然而結果只換來了一頓鞭子。

馬車一路顛簸不知通往何處,沿途皆有吐谷渾士兵把守,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。

天黑之時,天空飄起了細雪,士兵們停下休整,她們被趕入一間臨時搭建的帳篷內,只是人比在馬車上時多了不少,大概有十幾人。

永嘉只著了粗布麻衣凍得牙齒打顫,畏畏縮縮地躲在屋角,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旬陽城內百姓,相互之間有熟識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。

不多時,帳篷被人掀開,一名吐谷渾士兵拎了一袋子糙面餅子丟了進來,盡管光線昏暗,他依舊用滿是穢色的目光色瞇瞇地打量著賬內女子,甚至放肆地將手伸進臨近的女子衣襟之內,惹得一陣尖叫連連。

士兵愈是興奮地用力在女子胸前擰了一把,抽回手時依舊流連不已,口中罵了一句吐谷渾話,永嘉隱約聽明白了意思。

猜測這些被抓來的女子興許是為了送給某個高官,是以士兵們雖然眼饞卻也並不敢造次。

有了這樣的認知,永嘉暫時放下心來,正發呆之時有人遞過來半個餅子,她回過頭見是車上那女子,不由沖她笑了笑,接過餅子道了謝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永嘉捏緊了手中的餅子,低聲道:“蘇枳,你呢?”

她咬了口餅子,蹙眉道:“寧玉。”

看得出來餅子實在難以下咽,她吃得很痛苦,但依舊硬著頭皮吃了下去。

永嘉咬了一口,硬邦邦的幾乎將牙硌掉,味道像是木頭屑,吞咽很是費力,她已是極力勉強自己,依舊啃不下,但也舍不得扔,將餅子重又揣回袖中。

外面的雪越來越大,帳篷裏雖是擠滿了人,但依舊四處漏風,饑寒交迫中她只能麻痹自己,試圖通過睡眠緩解痛苦。

半夢半醒間,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。

永嘉悠悠醒轉對上寧玉閃爍的眸子,她指了指外面。

她一瞬間明白了寧玉的意思,她要帶她一起逃走。

永嘉心口怦怦直跳,倘只是她一個人,她是萬萬不敢的,但有了寧玉仿佛有了依靠,她毫不遲疑地握緊了她的手。

帳子被她用刀劃開了細長的口子,風一瞬間灌進來,身邊昏睡的女子緊了緊衣衫,覆又睡過去。

寧玉探頭看了看外面,確定未有人發覺便鉆了出去,覆又扯了扯永嘉的衣袖催促她快些,她回頭看了一眼賬內昏睡的女子,心中有不忍,但依舊轉身離去。

她深知此時不是發善心的時候,萬一吵醒了外面的吐谷渾士兵,她們一個都逃不了。

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,兩人小心翼翼避開守夜的士兵,眼見著就要離開營地時,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喝:“什麽人?”

“有人逃跑了——”

許是太過心慌意亂,永嘉摔倒了,她重重跌倒在雪裏,被寧玉倉皇拉起來時才發覺扭傷了腳,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,幾次掙紮都無法前行,她眼中是鋪天蓋地的絕望,寧玉試圖背起她,卻被她推開,“你快走,去旬陽城……”

身後腳步聲漸漸逼近,寧玉再不敢耽擱,深深看了她一眼,轉身便逃入黑暗中。

被人架起來時,她的手腳幾乎凍僵了,有人捏住她的下巴,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道:“雖然皮膚黑了些,但樣貌卻是極好的,送予主帥尚可,只是性子野了些,須得給點教訓才是。”

冰天雪地裏她被綁在一株枯死的老樹上,雙頰凍得通紅,眼睛裏只有漫天的風雪。

直到身旁響起了女子的嘶喊聲,永嘉才勉強恢覆些意識t z,她睜開眼便看到寧玉被十幾個士兵按在篝火旁,撕扯著衣衫,寧玉不停地尖叫著,拼了命的掙紮,然而那些士兵卻似餓狼般將她淹沒。

仿佛是一場噩夢,永嘉想要阻止,手腳卻被縛住,張口欲喊嗓子卻似被堵住般,無法發出聲音。

篝火旁坐著一年輕的將軍,他手中拎著一壺熱酒,一邊飲酒一邊欣賞這場人間煉獄,許是覺察到她的目光,他甚至回過頭沖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。

裂帛之聲入耳,寧玉的衣衫被士兵撕破,衣衫在空中飛舞。

“叮——”有什麽東西從衣袖裏掉了出來,落在了男子的身旁,他蹲下身撿起那枚刻著“宋”字的令牌,眉頭微微蹙起,忽然大聲呵斥道:“停下——”

正處於興奮狀態下的士兵豈會放開到嘴的美食,一時竟有人不顧命令,依舊拉扯著寧玉的衣裙。

“嗤——”地一聲響,一只胳膊飛了起來,鮮血濺在了雪地裏。

壓在寧玉身上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,回頭對上年輕將軍的目光,嚇得哆嗦著跪地求饒,甚至顧不上自己鮮血淋漓的斷臂。

“老子將你停下,你是聾了嗎?”年輕將軍將他一腳踢飛出去,他自己則走到寧玉身旁蹲下,一把掐住寧玉的脖頸,問道:“這令牌哪兒來的?你與宋訓是什麽關系?”

早已瀕臨崩潰的寧玉此刻眼中盡是恨意,她惡狠狠瞪著他,淒聲道:“你有種就殺了我!”

他松開她的下巴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隨手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寧玉的身上,俯身道:“我不僅不會殺你,還會好好招待你!”

寧玉身子一軟,虛脫似的倒在了他的腳邊,淚水無聲滑落臉頰。

永嘉再次醒過來時又回到了馬車上,寧玉就在她的身旁正用力搓著她的雙手,試圖讓她的身體暖和起來。

見她醒來,寧玉抽泣道:“對不起,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
寧玉端來熱湯餵她喝下,永嘉的身子很虛弱,她腦子昏沈沈的,勉強飲下一碗熱湯,強撐著身子,問道:“為何對我這般好?”

“我在京城見過你,你是皇室中人,對嗎?”寧玉的聲音壓得很低,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眉眼間蘊藏著一股動人的溫柔。

永嘉沒有點頭,也並未開口否認。

寧玉也並不生氣,她眼中含著淚,笑著摸了摸永嘉的臉道:“我的未婚夫也是宗室子弟,我見過你叫他哥哥。”

宗室子弟中適婚的男子並不多,永嘉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一個名字,五堂兄李敦,她隱約記得李敦有個未婚妻子,因著早些年趙王去世,他守孝三年,婚事這才拖了許久。

倘若寧玉說得都是真的,那寧玉便是她的六嫂,怪不得她要帶她一起走。

永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她強忍著眼淚,死死抓住寧玉的手,“寧玉,我們一定可以離開這裏的。”

她從身上翻出一瓶藥道:“我這裏有藥可以讓臉上生出紅斑,數月不退,我們吃下這藥好歹能保全一時。”

“沒用的。”寧玉將藥瓶推回到她的手中,道:“且不說我們二人同時生了紅斑惹人懷疑,便是真有了紅斑又有何用,不過是從一人的玩物變作所有人的玩物罷了。”

永嘉並不知曉寧玉話中含義,寧玉久在邊關知曉的比她多些,便耐心與她解釋。

樣貌出眾的女子多被獻給貴族、有功的將士為奴為婢,但相貌普通的則淪為營妓,更下等者甚至被當作畜生買賣。

永嘉面露驚恐,她寧肯死了也不願意淪落為玩物,這一刻心中的恐懼不斷放大,她死死握著藥瓶,心中已然存了死志。

“你別擔心,現如今我對慕容懷恩還有些用,我會想辦法保全你,這藥你須得用上,總之不要輕易尋死,總還有辦法的。”寧玉輕輕抱了抱她,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,打趣道:“再哭臉上的黑灰都洗幹凈了。”

永嘉嚇了一跳,連忙揩去淚水,小心掩飾面上妝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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